我第一次碰到那两只小可爱是做核酸回来的路上,在小区楼下。 雨后的阳光很是温暖,它们抱在一起打滚。 过了几秒忽然意识到,不如给她们一个家。 走近几步,它们也看到了我,带着一丝好奇,更多的是恐慌。 我尝试伸手,果然,她们立刻钻进后面的两个洞中。 连忙低下身子,一一看去,一只已经不见,另一只在洞口徘徊。我再次伸手,这只也向深处跑去。 此时我打开手机照明,向洞内探去,仍然一片漆黑。光线没有着地点,无法反射入眼,这些洞很深。 我绕着楼转了一圈,发现有七八个类似的洞,应该是破旧的水道设施,年久失修,流浪猫们就在里面住下了。

空手而归,遂即归家,心里却愈发瘙痒难耐。

午后,我决定带着家里的原住民去碰碰运气,猫猫之间互相吸引也不无可能。 刚走到墙角,又看到那两只小猫抱在一起。 我从高处小心的探出头,尝试在它们发现我前先封住洞口。 心跳莫名其妙的开始加速,我觉得自己是桌前的赌徒。 桌上是数亿的筹码,而我正在揭开最后一张牌,赢了就可以拥有全世界。 果然,我总是低估了小野猫们的速度。 踪迹全无后,我给家中的原住民,一只三月大的英短,套上绳索,希望她进洞带小花猫出来。 没想到第一步就卡住了,天性胆小的猫猫,只敢在洞口张望。 我取出猫条,尽可能的抹在洞内深处。美食诱惑下,终于缓缓向洞内爬去。 大概只过了两分钟,我就听到猫猫愤怒时那种呲牙声。 心中一喜,忙向洞内看去,却是一只蓝白相间的成年猫。 紧跟着呲牙声的,可能就是电光火石间的流血厮杀。 不知苦苦追逐却终身不得和未曾珍惜而永远失去哪个更让人痛苦。 我将原住民放回到到包内。徒劳的等待着戈多。古时有守株待兔,今日有守株待猫,不,我连株都没有。

整个下午一无所获。 躺在床上的我,满脑子都是那两只小花猫,各处搜索捕捉流浪猫的方法。 先从淘宝下单两个捕猫笼,甚至考虑烟雾的可能性。 此时我才知道这种三花猫大概率是女孩子,并开始知乎三花猫的各种习性爱好… 不知不觉,窗外雨声愈大,我却更加平静了。 又是一个安静的晚上,不知她们又会不会受凉。

翌日清晨,推开窗户,一宿风雨带走了大半的暑气。 我有些焦虑,不久,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。 雨水渐停,我急不可耐的下楼查找猫猫的状况。 道路些许泥泞,希望她们不要逃离原本的家。 这次我带上了探照灯,尝试多个洞口后竟然发现了她们。 光照范围有限,隐约的看到她们趴在生锈的水道管上。 我摇动灯光,她们也看向了我。 然一望可相见,一步如重城。 我能做的也只有摇一摇手中的灯光。 还是回家吃饭的好。

饭罢,借着下楼扔垃圾的顺当又想着去碰碰运气。 上午发现猫猫的洞口已经不在了,我向深处走去。 绕过拐角,竟看到一只小三花在洞口张望。 其时清风吹叶,蝉鸣于耳,猫猫似也看到了我,又将脑袋缩入洞中。 她却没有跑。 来不及多想,借靠盲区,我紧贴墙壁蹑足过去。 我从洞口上方小心得探出头,避免和她有目光接触。她还在里面! 接着把左手靠着墙移到洞口下方。 我也不知该怎么做,只是本能得想更靠近她,我有些恍惚,只剩下心跳声提醒着我要做什么。 她竟然转身了! 枪出如龙,我攥住了半个小腿,连忙把她拎出洞外,后面竟还跟着两只大猫。 我有些不知所措,感觉自己是个强抢民女的小丑,无意义得来回踱步。 终是狠下心来,拎着她向楼前走去,两只大猫仍跟在后面。 猫猫不停得叫着,防止被咬伤,我用塑料袋罩住了她的头,就这样拎着后腿直到楼房入口。 我回头看去,那两只大猫终还是跑了。 云聚云散,月圆月缺,人生离合,亦复如是。

到家后,首先把她关到笼子里,一阵嘶叫是免不了的。约莫半个时辰,终于安静下来。 我起身前往医院做检查,高尿酸已经折磨我几个月了。 虽没有任何症状,但这种类似达摩克里斯之剑的东西悬在头顶,每时想起总不免担惊受怕。 回来已经下午 6 点,我看着家里的原住民和新来的三花猫,忽然意识到得带她去体检。 连忙赶去宠物医院,虽然家中已有一猫,但我确是个养猫新手。 查了常规项目后,显示除有些贫血外都正常,略微宽心。 医生让我先回去,猫鼻支的结果凌晨才能出。 保险起见,我还是决定把她放到外面。和室友说明情况后,把笼子搬到了客厅。 11 点多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终于等来医院的阴性报告,可以做个好梦了。

第二天晨起,我去查看她的状况。 饮食尚可,大小便正常,也不再对我呲牙了。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。 由于昨晚叫的厉害,我把她关到阳台,防止影响室友休息。 阳台一米多高,我看着她跳了几次都差的远,便也放下心来。 如此过了两日,我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低落,只是趴着,饮食却也正常。 这晚睡前我着实放心不下,带上激光灯去阳台陪她耍。 看着她追逐小红点,终于不小心跑到了我手心里,又被我一阵猛挼。 其时乌云遮星,凉风拂面,隐有惊雷之声,燥热难当的心情终于稍有缓解。 养猫最有成就感的时刻大概就是从最初的满满戒心,怒目而视到后来的露肚踩奶,相依相慰。我想,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。

终于,我的猫离家出走了,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。

这天早上,我像往常一样走向阳台,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。 房门锁死一整夜,一米多高的阳台外是接近二十米的墙壁,上面散落着锈迹斑斑的空调外机。 歇斯底里般寻找了一个上午,只得相信她已经不在房内。 我想象不出她经过怎样的尝试,冒着雨夜奋力跳上阳台又如何爬下外墙,逃离了她的“肖申克”。

我甚至没有给她起名,没来得及拍一张她的照片。 我尝试回忆,只有她走路时蜷缩的尾巴和近乎贴地的肚子。 而就连这些东西也会遗忘,直到我不曾想起捡过一只流浪猫,直到再没有人会记得她,直到她终于从这个世界"死亡"。

我失神的看着窗外,试图找到一丝丝她存在的痕迹。 天空如刚洗过一般,将树叶映照的那么碧绿,万物生长。 水泥地上几处散落的洼池边,三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,轻风掠影,它们也飞向了天空。

我想,她变成了自由的飞鸟。

tori